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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。悸  (上)

 

 

  樓廉清做了個夢,是兒時時期與姐姐們和弟弟一同出遊的夢。

 

  那時玩累了,已是高中生的大姊領著弟妹們來到海水域場旁的小餐館坐下,挑了個最靠近海的位置。大姊用花式吸管將熱帶水果茶緩緩消滅,而二姊則伸出舌將裝飾用的檸檬片捲進嘴裡,然後用極扭曲的表情乾噁著把酸澀吐了出來。大姊的笑聲引來了店員的白眼,躺在我腿上了小弟也皺眉翻了個身。

 

  之後我們走著沿海公路要回民宿時,大姊突然轉身說要告訴我們三人一個秘密,她說,她愛上了學校裡的學長。和我同是國中生的二姊頓時被挑起了興趣而朝大姊黏了過去,還在讀小學的弟弟依舊抓著我的手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。大姊的臉頰被夕陽照得通紅,她勾起嘴角說:「有次不知道怎麼了,只記得當時他朝我笑了一下,」大姊闔上雙眸,「現在我還聽得見那時候的心悸,」她比出了平常我們姊弟玩槍戰電玩她贏時最愛的射擊手勢,「是子彈射中心臟的聲音。」

 

 

  樓廉清咬著牙刷回憶著方才的夢,好久沒憶起的回憶怎會在這時出現?連著水吐掉嘴裡的泡沫,他看了看鏡中的自己,將牙刷放回另一把相同但不同色的身旁。出了浴室他迅速地穿起襯衫和褲子,打開衣櫃對著穿衣鏡打起領帶,最後繫上皮帶,瞥頭望見了那放在床頭櫃上沒有度數的眼鏡,正想伸手去拿,但想帶誰的嗤笑樓廉清露出不悅然後打消了戴眼鏡的想法,嘖了嘴收回了手。

 

  他走向落地窗拉開深藍窗簾,讓晨光灑進屋內,樓廉清稍瞇了瞇眼。房子的裝潢偏向簡約,不過看電視櫃旁那和木質不相稱超高級音響,就知曉屋主是個怎樣個性的有錢男人了。放在一旁高腳桌上的鬧鐘顯示著0804,後面看似高級花瓶裡的花朵鮮嫩的快滴出水了,他懷疑男人是否加了什麼奇異的藥品,難道他真的會認真細心地照顧自己送的禮物?樓廉清挑眉沉默著,走向一處掛滿相框的牆,從中拿下了一張。隨後離開那處走回那高腳桌將相框翻面掩住了兩張微笑的面容。接著伸手甩了甩掛在椅子上一夜的外套穿上,也提了公事包走向臥床。

 

  床上的男人沒有受到任何聲響的影響持續睡得酣甜,樓廉清想了想,還是靠上前親吻了男人的側額試圖把他叫醒,「醒醒,阿平,我要走了。」喚作阿平的男人艱難地開了個半眼弱弱的應聲。

 

  在他關上門前,似乎聽到了名為再見的囈語。

 

 

  他意識到自己是同性戀莫約是國小四年級的時候,當他初次把對於同性好友的想法吐露給朋友,對方異樣的眼神讓感到不安和害怕,當天他立刻找大姊求助,那甚麼都知曉的姊姊。那時大姊跟他說,他和一般人是不一樣的,若是不想被發現,只能藏起來!大姊又摸摸他的頭問他,如果他不想隱藏,那也沒關係,做自己就好了,可小廉清卻笑著說,我最會模仿了!

 

  因此到他到了足夠為自己負責年紀而出櫃前,只有姊姊們和弟弟知道他的性傾向。

 

 

  樓廉清有副好皮相,細長迷人的單眼皮加上笑起來兩個深深的梨渦,簡直就是所謂的「天菜」。二姊曾捏著他兩兄弟的臉頰說道「如果你們兩個去做牛郎不知道可以養姊多少年啊」,他感謝著從父母那兒繼承的基因,也憎恨深埋在體內的DNA。

 

  他藏著對男性的渴望像個「正常的男人」一樣地度過了國小國中高中,在別人眼中他是個熱愛運動女人緣好又開朗的帥男孩,真正的他只有最親密的手足知道。

 

 

  高中時他參加了田徑隊,因為有個帥氣男孩扯開笑容側著臉對他說他想。帥氣男孩的名子叫做建廷,有著高挑的身材和因長期在陽光下而曬成的褐色皮膚,樓廉清知道他本來膚色很淺,他曾在他換短褲時看過他大腿上方那刺眼的白晢。

 

  再次感謝父母給他的良好基因,他的運動神經也不錯,所以才可以繼續待在競爭激烈的常勝田徑隊裡,才可以待在那男孩身邊。建廷是短跑選手,而他則專攻長跑。雖然樓廉清的短跑成績也不錯,但還未到能跟建廷並肩的程度,他也認為長跑較適合自己,像與自身的挑戰,在缺氧、崩潰邊緣的環境忍耐、忍耐、再忍耐。

 

  到後來,他漸漸埋怨起自己的選擇,像建廷一樣短時間的競速有多好,如弓箭般把自己彈射出去,自由又引人注目。他開始怨恨起窒息的慢跑,渴望追求和建廷一樣的勝利。

 

  只可惜,他做不到。

 

 

  在某次縣內的比賽,快要被自己和隊伍放棄的樓廉清,親眼見到了建廷緊握在手中的勝利。身後全場的呼喊尖叫闖進他的腦門,繽紛的彩紙在空氣中飄散著。在終點線迎接的樓廉清,張開雙臂抱住了衝進懷裡的他,那是極度的喜悅,籠罩全身的興奮。而他滾燙的皮膚貼著自己的,渾身上下的濕黏全沾到了他身上,耳畔響起的似乎是些微的哽咽。

 

  世界驀然變得寂靜,他第一次聽到了大姊所說的那個聲響,撼動心門的力道讓他招架不住,腿似乎在顫動,視線開始模糊,嘴也乾澀的說不出話來,他只能狠狠地將眼前的人擁在懷裡,猛吸著氣嗅著他的味道。

 

  他知道他可以帶給他想要的。

 

 

  他的世界從那天開始改變,以往總是性慾淡薄的他,當日回家立刻把自己關在房內,躺在床上難耐地搓揉著下體,他想著那黏在側額的碎髮,滑落後頸的汗珠,和鋪天蓋地迎來地他的氣味。他猛抓著左胸前的衣襟,從那而傳來的聲響震耳欲聾。他愛上了能夠取得勝利的建廷。

 

  而陷入愛戀的樓廉清放棄了長跑改為專攻短跑,為了更能夠貼近建廷。他不奢望自己能夠獲得勝利,但他希望站在最高處的那人是他擁有的。

 

  當建廷第一次將唇壓在他的嘴角時,長年以來壓抑的渴望瞬然滿溢了胸腔,他像一隻餓了太久的獅子,撲向那人使勁啃咬舔吻,從眉宇到耳廓,從鎖骨到指尖,再從側腰直到性慾的中心,但最讓他發狂的還是那雙充滿爆發力的腿,他撫過每一條曲線、吻過每一塊肌肉,才將腿扛在肩上,把早已硬挺性器挺了進去。喊著疼流淚的建廷也讓他心癢,樓廉清嚐了淚水了鹹味慢慢地安撫身下人,直至耳邊的低鳴變成了渴求的呻吟,他才撫著他的臉看進他的眼睛,繼續挺腰向前。

 

  耳邊悠悠地響起大姊曾說過的那句話,初次的心悸,將會影響一輩子,一輩子都會被那無法忘懷的聲響糾纏……

 

  那是在訓練結束後的校隊更衣間,他們知道不會有任何人發現,因為鑰匙正掉在身前的的地板上,而從小窗擠進的側陽正慢慢逼近那落下的銀鎖。

 

 

  只要他得愈多獎樓廉清就愈愛他,這點建廷察覺到了,不過他認為這是對他能力的肯定,並不代表任何事。這想法支持著他橫掃所有短跑相關的獎牌,他甚至想要進軍全國,亦或世界,讓他的牙齒咬獎牌咬到爛為止。

 

  直到某天,建廷出了車禍,廢了腿,他才真正了解到,這對他來說,並不是一件如此簡單明瞭的事。

 

tbc-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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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飛。Asak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) 人氣()